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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銀柳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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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筆墨色成,落筆重千金。陸仲卿拿著筆,本想寫封家書寄回去,細來想想,自己也不是將在外,也不是離家當知府。只是離開一段時間,這樣不免有些矯情。思家麽?好像是有那麽一點,雖然在皇城的時候自己大多時間混跡風花雪月之地,熏醉歸家時總有府裏夫人那些個女人總是簇擁著在自己耳邊嘮叨,現下想來竟是這般的親切。他放下筆,還是打算放棄了,他一直不是那種矯情的人,再說如今時間與當初約定的回皇城時候越來越近了,案子卻沒有絲毫進展,他當真是愧對陳氏和聖上啊。

思緒不寧,心緒不佳,睹物憑添煩惱。陸仲卿把手下的紙揉成一團,狠狠的扔到紙簍裏,到院子裏,大步跨上棗紅馬就出去了,江淮還沒來得急問,人就在江淮身邊呼嘯而過,只留一地塵灰。

“陸大人這風風火火的幹嘛呢?來了這麽些天,也沒見他這樣急躁啊!”江淮一旁的士兵小聲的說道。

江淮望著陸仲卿離去的方向,若有所思,而後轉過身來,理了理自己被風吹散的官袍,道“走吧”他大概知道陸仲卿在氣惱也什麽,這麽多天了,別說陸仲卿,就算是他也不免心裏煩悶。多次都以為自己找到真相卻是一步之遙,如今所有的線索都斷了。陸仲卿怕是心裏的負擔不小吧!

陸仲卿一氣之下出城門而去,等自己心境平和下來,他才知道自己到了城外的一片山谷下。

“啊!……”正在他打算離開之際,耳邊傳來女子的叫聲。他急急的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。棗紅馬在一旁時不時的不合時宜的打個噴嚏。

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什麽,“難道是幻聽?”他小聲的嘀咕。

“有人麽?”空氣中響起急切的聲音。

陸仲卿向四周看去,“是有誰在麽?”他對著周圍問道,聲音也放大了些許。

“我在這裏……往下看……”女的焦急的聲線從地下傳來。陸仲卿尋著聲音找去,才發現離自己不遠處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,他向下探去,看到那張發絲淩亂但依舊熟悉的臉。驚呼一聲“錦繡,快拉著我,拉住我的手……”

錦繡吃力的拉著陸仲卿,借著他的力量,才一點點的爬出了洞口。“呼……”好不容易重見天日,兩人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,再看看對方都狼狽的樣子,默契的笑了起來。

陸仲卿小心的把錦繡頭上的雜草拿掉,問道“繡娘,你怎麽會在這裏?還弄成這個樣子?”

錦繡一邊打理自己的衣物和頭發,一邊無奈的說道“哎,我啊,想來這裏采點銀柳花,只是花還沒找到,就掉進獵人的獵坑裏去了。”

“銀柳花?”陸仲卿好奇的問道。

錦繡看他一臉的臟兮兮,捂著絲帕下的嘴小聲的笑著“這銀柳花是可以把絲線染成銀色,用銀柳花染成的絲線,夜裏被月光一照,就會微微發亮,如繁星點綴,絢爛無比。”

陸仲卿也不客氣,笑道“這樣啊!長見識了。”

兩人看到彼此的樣子都相視而笑,不緊不慢的走了回去,山間的路蜿蜒曲折,倒是讓兩人原本僵硬的態度緩和不少,也交起心來。

“你看,銀柳花……”錦繡指著小溪對面石頭邊那小小的花骨朵驚呼了起來,就像是看到了意外的驚喜。“你等我一下,我去摘一下就來。”她提起裙裾,擡腳就要往小溪中邁去。

陸仲卿一把拉著了她,他從未見過這樣粗野的姑娘,也不管是腳下是什麽,這一腳下去鞋子不是都濕了。他無奈的嘆了口氣,搖搖頭道“我去吧!”然後就先一步跨進了小溪流中。

柳絮飛揚,黃鶯爭聲的伏夏,帶著緩緩的流水聲,女子絞著絲帕,神色焦急的等著,少年小心翼翼的赤著腳趟過小溪,這樣的一幕,不知是誰的年少,采著赤子心,落進了夜半額夢裏。

對面的陸仲卿小心的采擷下銀柳花,轉過去,對著錦繡喊道“我摘到了”說著就大步的跨過來。許是走的太快了,腳下的鵝卵石又是這樣的光滑。陸少爺經歷了這輩子最丟人的一幕。他一腳滑開去,對著錦繡就摔倒了水裏。臉上還有來不及收回去的笑意。他心裏小聲嘀咕,‘這是在做夢,做夢…’可是為什麽這麽疼。

“快起來,快起來,這傻小子”錦繡看著在摔倒在小溪間的陸仲卿,拿絲帕捂著嘴笑著,陸仲卿雖然渾身濕透了,又狼狽又尷尬,但看著面前的女子笑的這般開心,他幾乎看癡了,雖然錦繡依舊帶著面紗,但是陸仲卿卻覺得此刻在這山間的錦繡這般的美麗,她的笑聲回蕩在山間也一層層的傳到了他的心裏,輕輕的撓著他的心口,癢癢的。“你這個樣子倒像我的丈夫,他也跟你一樣笨手笨腳的。”錦繡笑著說,她每每憶起他口中的丈夫,眼神都帶著溫柔。陸仲卿似乎被人一下子澆了盆冷水,涼了個透。她又在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,這就是陸仲卿所能感受到的。他爬起來,理了理衣襟,雖然都濕了,但他還是努力站直,似乎在告訴錦繡,他還是那個玉樹臨風的陸少爺,不是她那個苦苦等待的窮書生。

他或許真的完了,他這段時間以來,和錦繡也接觸不少。只是每每看到錦繡說起那個男人時的溫柔,他就發了瘋似得嫉妒那個男的,有時他甚至還想,為什麽他不是那個男的。

錦繡也不管陸仲卿漸漸的暗淡下去的臉色,只是看了看西沈的太陽,道“天色,也晚了,回去吧。”

陸仲卿跟著錦繡的腳印一步一步的走回去,每走一步都似乎是在努力走近錦繡的心,“繡娘,跟我說說你丈夫吧……”不似從前,這是第一次不是錦繡無意間說出,而且陸仲卿問出來。

錦繡轉過身,帶著笑意的看著陸仲卿,“怎麽突然……”剛想問陸仲卿怎麽突然今天問起這個,卻看到那個男人臉上極其認真的表情,那些原本玩笑的話也說不出口了。“他呀,除了有點呆頭呆腦的,其他的什麽都好。”錦繡說起那個男人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笑意。“那時候我們很窮,他就靠去山裏采藥材買錢。偶爾也會帶點絲綢過來,我便負責把繡好的絲綢在賣給別人。他每每都說,這些布啊,都是買給我的,我到好,全部又轉賣給別人了。”“那時候啊,是真的窮。不過日子也將就著過著。我知道他有文采,有才華,我就一個婦道人家,什麽也不懂。但他的心願我還是知道的。我後來便讓他去考科舉,我還記得啊,當我拿出那些賣繡品得來的銀子和這些年的嫁妝的時候,你知道麽?那個傻瓜居然哭了。他說,他高中之後定八擡大轎來娶我,讓我不用在熬夜繡花,傷了眼睛,讓我呆在家裏舒舒服服的做官太太……你說傻不傻”錦繡許是陷入了回憶裏,整個人溫柔的不像話,這一刻,陸仲卿知道,他永遠也參差不進她的過去和未來。第一次,陸仲卿嘗到了自己釀的苦果,那種心酸到一定程度,求而不得的難受。

他努力蓋住自己眼中的悲傷才繼續問“後來呢?”

“後來……”錦繡似乎一下子哀傷了起來,眼中卻還帶著笑意,擡起頭看著陸仲卿說“後來他便高中狀元了,我就在這裏等著他來迎娶我……”

大抵不過一個貪慕虛榮,忘恩負義的窮書生的故事。陸仲卿卻為前面這個傻傻等待的女人不值了起來,是多大的執念,才能說服自己苦等這麽多年。“繡娘……他不會……”

“喲,瞧我說的,忘了,你還濕著呢,回去換件衣服吧!”陸仲卿剛想跟錦繡說他不會回來了,卻被她打斷了,很多時候不是不知道,只是守著一個無果的誓言,也比沒有毫無盼頭的絕望要好。這世間的人,大多都要有點寄托才能生活下去……

回到奈何坊,錦繡拿出一套男裝讓陸仲卿換下濕掉的衣物,等陸仲卿換好衣物出來,就看到暖色的燈光下,那個女子正拿著拿著針線一絲一線的縫,印著不算明亮的燈光,錦繡眼角的痣越發的嫵媚。眉眼卻帶著溫柔,這樣溫暖的一幕,陸仲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。卻發現自己的眼角濕潤一片,那些莫名的感動似乎從身體深處流出來。他,流著連他都不知道為何的眼淚……

錦繡看到穿戴好的陸仲卿,就像看到歸家的丈夫般的勾起溫和笑容,“你來啦,你的袖口破了,我幫你縫一下。”許是男人本能的擋不住這樣的美好的場景,陸仲卿輕輕的喚了一聲“繡娘…”

“恩?怎麽了?”錦繡手裏縫著針線,未看陸仲卿,只是應了一聲“很快就好了。天色也晚了,你還得回府衙呢。今天真是謝謝你了。”

“沒事,你一個女子,下次別去那種野外了。”

“恩。”錦繡輕輕的應著。

許是這樣的場景太過美好,陸仲卿那個晚上做夢了,夢裏帶著旖旎的色彩,錦繡穿著嫁衣,不知道是不是牽著他的手,一步步的走入那個屬於他們的世界。

人最深處的最動人的心願,往往會勾勒出梨落鵝黃般七彩的夢,帶著誰也不知道的心情,沈淪其中。然後感動自己,夢裏的和好,都繡入了思量。也不知道執著誰的手,與誰偕老?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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